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集誌社 抱樹者｜遊走多國收集離散故事 含蓄以畫作橋 記錄「嫁接」的洋紫荊和留下的抱樹者
抱樹者｜
遊走多國收集離散故事
含蓄以畫作橋
記錄「嫁接」的洋紫荊和留下的抱樹者
聚焦一周
2025-06-21
12:18 am
集誌社記者
分享：
過去三年多，藝術家含蓄一直旅居世界各地，收集因社會運動離散各地的港人故事。今個 6 月，他帶來名為《抱樹者》的展覽，延續年初他在倫敦舉辦的展覽 ——《嫁接》。展覽簡介寫道：「如果離散的人是嫁接的花，那選擇留下來的人更像個抱樹者，努力存活。」
在中環一條繁忙街道拐彎，走幾步就看見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後，掛着一幅面具人抱着褐紅色樹幹的畫作。這幅畫名叫《抱樹者》，與展覽同名。在斜陽與射燈的相互映襯下，畫作中擁抱的二人更見親密，那些穿透面具人身軀的樹枝尤其顯眼。
推開玻璃門，映入眼簾的十多幅畫作，離不開花、植物、流動形體等元素，一個個關聯詞浮現：有根、無根、攀附、游動、起伏和凝固。這一次，究竟含蓄想說一個怎樣的故事？
文：欣彤
插畫家含蓄在中環 Shout Gallery 展出作品，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後，面具人抱着褐紅色樹幹，名為《抱樹者》，簡介寫道：「如果離散的人是嫁接的花，那選擇留下來的人更像個抱樹者，努力存活。」
與散落世界的港人吃一頓飯
過去三年，含蓄走訪了 14 個國家近 30 個城市，收集了數十個離散港人的故事。每次短則留幾天，長則留上好幾個月，現正身處的日本則已旅居半年。
那 30 個城市，是如何選擇的？含蓄說沒特別，隨心，視乎老婆想去哪兒、他當月的收入、是否需回港處理公私事等，又或者若已身處某大洲，便看看飛往附近哪處的機票較便宜。
過去三年，含蓄(圖左)和太太旅居海外，每抵達一個地方便與當地港人吃一頓飯，聆聽他們的離散故事。（受訪者提供相片）
他過去的習慣，是每抵達一個地方後，便會出帖文，邀請當地港人吃一頓飯，聆聽他們在異地的經歷，又或從當初為何萌生移民的想法開始說起。那麼是每吃完一頓飯，便畫一幅畫嗎？含蓄搖頭。飯後他只會寫下約 20 字的短句，記下他對於這個人、這個家庭最深刻的說話或印象。有時候他會直接畫一幅作品，歸納故事，但更多時候，他聽過故事主人翁所描述的情境和感受話語下的情緒後，會憑畫寄意作出回應，就好像那幅與倫敦展覽同名的作品 ——《嫁接》。
含蓄在英國逗留過一段時間，具體多久他忘了，總之，每天他都收到有人有興趣跟他分享故事，時間所限，由英國最南跑到蘇格蘭，他大概吃了十頓飯。正是其中一個故事，讓他畫下《嫁接》這幅畫。
留英港人從一幅眼球畫作聯想到「爆眼少女」，令含蓄頓覺大家的時間和記憶「錯開咗」，於是畫下《嫁接》，「在傷口再長出新的生命，結成漂亮的花。」
「錯開」的時間和記憶 在傷口上種花
一名女士跟他分享，年前在英國看了一幅由香港畫家繪畫的作品。該名畫家繪畫了一顆眼球，女士認為畫作是回應六年前社會運動中的「爆眼少女」。含蓄當時沒有給甚麼反應，但他心裏其實「下」了一聲。
「作為香港人，我 connect 唔到喎，會有聯繫咩？因為好似已經隔咗好耐，然後中間亦都發生咗好多事。」含蓄發現，「原來大家嘅時間錯開咗」，而這個情況並不限於在英港人，旅程途中，離散其他地方的港人也給予含蓄這種感覺。離散的香港人與留下來的香港人，有着不同的時間線和時間觀。
「原來佢哋停留咗喺佢哋走嘅嗰一刻，嗰啲傷痕跟住佢哋，記憶仲係好猶新，但係對於留喺香港嘅人，（社會運動）已經過咗好耐啦，或者已經有更多事情發生，你無辦法咁容易直接 relate to 呢啲傷口。」含蓄有感而發，畫下特為倫敦展覽準備的第一幅畫 ——《嫁接》，靛藍色的背景，面具人的右眼不見眼睛，反而長出了洋紫荊。
含蓄察覺，社會運動的傷痕仍然跟隨着離散港人，留港的人卻因經歷更多事情，無法「咁容易直接 relate to 呢啲傷口。」
同樣是香港人，時間和記憶卻分成兩條軌道，從今以後，怎樣走下去？含蓄沒有答案，但他寫這幅作品的描述時，這樣提到：
「香港市花洋紫荊是雜交物種，需要透過人工方式如嫁接才能繁殖，與香港的命運一樣，混合而獨特的身份，而嫁接後的植株，就如因傷而遷移異地的香港人，在傷口再長出新的生命，結成漂亮的花。」
含蓄於日本旅居近半年，他說越去得多地方， 越發現自己「甩唔到香港人呢個身分」。
何謂香港人？ 「我哋同佢哋唔同」
旅居各地三年多，含蓄沒有想過移民，他說對於「香港人」的身分有種執著。那麼，在含蓄眼中，究竟甚麼是「香港人」？
同一個問題，含蓄在旅居訪談過程中也問過坐在他對面的眾多香港人。這次輪到他要回答，他若有所思，停一停，然後以一貫帶點悠遊、話句帶點拖尾，卻不帶猶豫的腔調先說：「越去得多地方，越發現自己甩唔到香港人呢個身分。因為你越比較，越睇到自己係咩，你嘅根係咩。」
遊歷東南亞國家，尤其到訪威權統治下的馬來西亞和新加坡時，含蓄經常思考，何謂民主自由。有馬拉港人對他說，可以唱香港的歌，可以「登台」，就已經是他們的自由；在新加坡的港人對他說，可以吃想吃的食物、買到想買的東西，就是自由。
這些答案，也許會令不少香港人側目或咋舌。「點解你會發現自己係一個香港人？就係當周圍所有嘢話畀你聽，我哋同佢哋唔同。」
「好似新加坡咁，嗰度好似香港，如果無任何嘢發生，香港就係努力變成新加坡咁安居樂業、繁榮，但係我哋好清楚知道唔係囉，香港係一個好多元嘅地方，我哋要嘅嘢唔係咁樣，我哋經歷嘅嘢唔係咁樣囉，我哋嘅 culture 唔係咁樣發生㗎，所以我就會知道我係一個香港人啦。」
甚麼是香港人？含蓄認為是「就係當周圍所有嘢話畀你聽，我哋同佢哋唔同。」
尋找最舒服的狀態 以橋之義生活下去
不斷在世界各地遊走，為的是聆聽散落在各個角落的香港人故事，那麼這刻的含蓄算是離散港人，還是留下來的人？
「我呢幾年成日都喺到諗呢個問題，我發覺自己咩都唔係。」
自 2019 年社會運動開始，含蓄每天都會收到很多人的求救訊息，把他當成了樹窿，又有很多人跟他說，看過他的畫作後「救翻條命」。他曾想過自己既然身為「情緒支援」的插畫師，是否應該修讀相關課程以幫助別人。含蓄直言，他將自己看得很重要，但其實那時候他也很痛苦，也承受不了那麼多。他深知與深愛的香港，需保持一段舒服的距離，才能繼續身心健康，故三年前展開旅居收集故事計劃，這是他給自己的任務。
幸好他沒被這個看似艱辛宏大的規劃壓垮自己。他一邊走，一邊聆聽故事，暫時找到一個自己「最舒服」的狀態。「我希望自己係一條橋，去記錄唔同階段香港人嘅想法。而家我睇得自己好輕，我無一定要做到嘅嘢，聽故仔聽到咁上下，想停我就停，因為我咩都唔係，我做出嚟嘅嘢都未必有用。」
曾自視為「樹窿」要回應他人的求救，含蓄承認自己其實也過得痛苦，遂決定與香港保持一段舒服的距離，以畫作橋記錯港人的故事。（受訪者提供相片）
承認自己過得好
在收集芸芸的離散故事、香港人述說的故事中，含蓄觀察到，沒有人過得好。
「要承認自己過得好很難，即係嗰個人未必過得唔好，但係要喺一個咁樣嘅困境，去話畀人聽我過得好係好難。一嚟會令身邊嘅人有壓力，二嚟係你唔知道自己係咪真係過得好，定係只係無 choice 嘅情況下嘅最好呢？」
去年起，含蓄決定開始承認自己過得很好。他說藝術圈子經常有個口頭禪，說自己過得不好，因為「呻窮」會有人找你工作，但當長期保持這種狀態，久而久之習慣了，含蓄覺得影響了自己，不知道自己在追逐甚麼。而旅居好一段日子後，他學會找到屬於自己的生活節奏，一個令他滿足眼前自己過得好的節奏。
「而家呢一刻，我覺得我過得好好，每一日自然醒，係我人生自豪嚟㗎，我同老婆一齊做緊我哋想做嘅嘢，又 afford 到自己生活，但係我都有求嘅，展覽開始咗，我都會希望啲畫賣得好囉。因為啲畫賣唔好，我就要去諗啲畫擺喺邊啦咁，然後冇收入就要諗點樣交租啦，每個人都會諗呢啲啦，係咪？」
年初，含蓄與太太入鄉隨俗到神社參拜，寫下願望，含蓄所求的是：健康、自在。（受訪者提供相片）
「掉下的倒下的就拿來種花」
話雖如此，含蓄後來補上一句：「我好似好容易依附住一啲人哋嘅期望，但係其實我咩都唔係嘅，但係如果嗰個地方有嘢需要我，然後我又有用喇，我就會去做囉。」就像他年初在倫敦設展時，看見在英國各處的港人特意搭火車、搭飛機去看他的展覽，一個二個看得眼泛淚光，令他動容。此情此景也鼓勵了場地的港人老闆，決定繼續經營本來虧損甚巨的畫廊，因為這個展覽提醒了他當初辦畫廊的遠景。
年初，含蓄在倫敦設展，吸引在英港人特意前來。人潮間，含蓄尤其記得一名記者對他說，她以為再沒有人會討論離散港人這件事了。（受訪者提供相片）
正在中環咖啡廳舉行的展覽，一入門口掛在左邊牆上角落，有幅作品名叫《希望》，是含蓄為回應作品《覺醒》而畫。《覺醒》中，數十個矇眼的人中，僅有一個面具人脫下矇眼的紅色布條，清醒地活着，而《希望》就是一個面具人在為地上眾多紅色布條上的花苗澆水，該畫描述為「掉下的倒下的就拿來種花，種漂亮的花。」
作品《覺醒》，描述寫道：「我要繼續欺騙自己，還是花光心力逆流活下去？」
狂風，無疑將人和樹都吹得東倒西歪，然而，有誰又會知道種子會撒在何方，長出怎樣的果實。也許就應如抱樹者，努力存活。
最右方的畫作《希望》中，面具人為紅色布條上的花苗澆水，「掉下的倒下的就拿來種花，種漂亮的花。」
《抱樹者》 Rooted in Embrace
日期: 30/5 -29/6
開放時間: 11:00 am – 8:00 pm
地點：SHOUT Gallery，中環安蘭街 9 號
https://thecollectivehk.com/%e9%81%8a%e8%b5%b0%e5%a4%9a%e5%9c%8b%e6%94%b6%e9%9b%86%e9%9b%a2%e6%95%a3%e6%95%85%e4%ba%8b%e8%a8%98%e9%8c%84%e5%ab%81%e6%8e%a5%e7%9a%84%e6%b4%8b%e7%b4%ab%e8%8d%8a%e5%92%8c%e7%95%99%e4%b8%8b%e7%9a%84/
遊走多國收集離散故事
含蓄以畫作橋
記錄「嫁接」的洋紫荊和留下的抱樹者
聚焦一周
2025-06-21
12:18 am
集誌社記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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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去三年多，藝術家含蓄一直旅居世界各地，收集因社會運動離散各地的港人故事。今個 6 月，他帶來名為《抱樹者》的展覽，延續年初他在倫敦舉辦的展覽 ——《嫁接》。展覽簡介寫道：「如果離散的人是嫁接的花，那選擇留下來的人更像個抱樹者，努力存活。」
在中環一條繁忙街道拐彎，走幾步就看見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後，掛着一幅面具人抱着褐紅色樹幹的畫作。這幅畫名叫《抱樹者》，與展覽同名。在斜陽與射燈的相互映襯下，畫作中擁抱的二人更見親密，那些穿透面具人身軀的樹枝尤其顯眼。
推開玻璃門，映入眼簾的十多幅畫作，離不開花、植物、流動形體等元素，一個個關聯詞浮現：有根、無根、攀附、游動、起伏和凝固。這一次，究竟含蓄想說一個怎樣的故事？
文：欣彤
插畫家含蓄在中環 Shout Gallery 展出作品，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後，面具人抱着褐紅色樹幹，名為《抱樹者》，簡介寫道：「如果離散的人是嫁接的花，那選擇留下來的人更像個抱樹者，努力存活。」
與散落世界的港人吃一頓飯
過去三年，含蓄走訪了 14 個國家近 30 個城市，收集了數十個離散港人的故事。每次短則留幾天，長則留上好幾個月，現正身處的日本則已旅居半年。
那 30 個城市，是如何選擇的？含蓄說沒特別，隨心，視乎老婆想去哪兒、他當月的收入、是否需回港處理公私事等，又或者若已身處某大洲，便看看飛往附近哪處的機票較便宜。
過去三年，含蓄(圖左)和太太旅居海外，每抵達一個地方便與當地港人吃一頓飯，聆聽他們的離散故事。（受訪者提供相片）
他過去的習慣，是每抵達一個地方後，便會出帖文，邀請當地港人吃一頓飯，聆聽他們在異地的經歷，又或從當初為何萌生移民的想法開始說起。那麼是每吃完一頓飯，便畫一幅畫嗎？含蓄搖頭。飯後他只會寫下約 20 字的短句，記下他對於這個人、這個家庭最深刻的說話或印象。有時候他會直接畫一幅作品，歸納故事，但更多時候，他聽過故事主人翁所描述的情境和感受話語下的情緒後，會憑畫寄意作出回應，就好像那幅與倫敦展覽同名的作品 ——《嫁接》。
含蓄在英國逗留過一段時間，具體多久他忘了，總之，每天他都收到有人有興趣跟他分享故事，時間所限，由英國最南跑到蘇格蘭，他大概吃了十頓飯。正是其中一個故事，讓他畫下《嫁接》這幅畫。
留英港人從一幅眼球畫作聯想到「爆眼少女」，令含蓄頓覺大家的時間和記憶「錯開咗」，於是畫下《嫁接》，「在傷口再長出新的生命，結成漂亮的花。」
「錯開」的時間和記憶 在傷口上種花
一名女士跟他分享，年前在英國看了一幅由香港畫家繪畫的作品。該名畫家繪畫了一顆眼球，女士認為畫作是回應六年前社會運動中的「爆眼少女」。含蓄當時沒有給甚麼反應，但他心裏其實「下」了一聲。
「作為香港人，我 connect 唔到喎，會有聯繫咩？因為好似已經隔咗好耐，然後中間亦都發生咗好多事。」含蓄發現，「原來大家嘅時間錯開咗」，而這個情況並不限於在英港人，旅程途中，離散其他地方的港人也給予含蓄這種感覺。離散的香港人與留下來的香港人，有着不同的時間線和時間觀。
「原來佢哋停留咗喺佢哋走嘅嗰一刻，嗰啲傷痕跟住佢哋，記憶仲係好猶新，但係對於留喺香港嘅人，（社會運動）已經過咗好耐啦，或者已經有更多事情發生，你無辦法咁容易直接 relate to 呢啲傷口。」含蓄有感而發，畫下特為倫敦展覽準備的第一幅畫 ——《嫁接》，靛藍色的背景，面具人的右眼不見眼睛，反而長出了洋紫荊。
含蓄察覺，社會運動的傷痕仍然跟隨着離散港人，留港的人卻因經歷更多事情，無法「咁容易直接 relate to 呢啲傷口。」
同樣是香港人，時間和記憶卻分成兩條軌道，從今以後，怎樣走下去？含蓄沒有答案，但他寫這幅作品的描述時，這樣提到：
「香港市花洋紫荊是雜交物種，需要透過人工方式如嫁接才能繁殖，與香港的命運一樣，混合而獨特的身份，而嫁接後的植株，就如因傷而遷移異地的香港人，在傷口再長出新的生命，結成漂亮的花。」
含蓄於日本旅居近半年，他說越去得多地方， 越發現自己「甩唔到香港人呢個身分」。
何謂香港人？ 「我哋同佢哋唔同」
旅居各地三年多，含蓄沒有想過移民，他說對於「香港人」的身分有種執著。那麼，在含蓄眼中，究竟甚麼是「香港人」？
同一個問題，含蓄在旅居訪談過程中也問過坐在他對面的眾多香港人。這次輪到他要回答，他若有所思，停一停，然後以一貫帶點悠遊、話句帶點拖尾，卻不帶猶豫的腔調先說：「越去得多地方，越發現自己甩唔到香港人呢個身分。因為你越比較，越睇到自己係咩，你嘅根係咩。」
遊歷東南亞國家，尤其到訪威權統治下的馬來西亞和新加坡時，含蓄經常思考，何謂民主自由。有馬拉港人對他說，可以唱香港的歌，可以「登台」，就已經是他們的自由；在新加坡的港人對他說，可以吃想吃的食物、買到想買的東西，就是自由。
這些答案，也許會令不少香港人側目或咋舌。「點解你會發現自己係一個香港人？就係當周圍所有嘢話畀你聽，我哋同佢哋唔同。」
「好似新加坡咁，嗰度好似香港，如果無任何嘢發生，香港就係努力變成新加坡咁安居樂業、繁榮，但係我哋好清楚知道唔係囉，香港係一個好多元嘅地方，我哋要嘅嘢唔係咁樣，我哋經歷嘅嘢唔係咁樣囉，我哋嘅 culture 唔係咁樣發生㗎，所以我就會知道我係一個香港人啦。」
甚麼是香港人？含蓄認為是「就係當周圍所有嘢話畀你聽，我哋同佢哋唔同。」
尋找最舒服的狀態 以橋之義生活下去
不斷在世界各地遊走，為的是聆聽散落在各個角落的香港人故事，那麼這刻的含蓄算是離散港人，還是留下來的人？
「我呢幾年成日都喺到諗呢個問題，我發覺自己咩都唔係。」
自 2019 年社會運動開始，含蓄每天都會收到很多人的求救訊息，把他當成了樹窿，又有很多人跟他說，看過他的畫作後「救翻條命」。他曾想過自己既然身為「情緒支援」的插畫師，是否應該修讀相關課程以幫助別人。含蓄直言，他將自己看得很重要，但其實那時候他也很痛苦，也承受不了那麼多。他深知與深愛的香港，需保持一段舒服的距離，才能繼續身心健康，故三年前展開旅居收集故事計劃，這是他給自己的任務。
幸好他沒被這個看似艱辛宏大的規劃壓垮自己。他一邊走，一邊聆聽故事，暫時找到一個自己「最舒服」的狀態。「我希望自己係一條橋，去記錄唔同階段香港人嘅想法。而家我睇得自己好輕，我無一定要做到嘅嘢，聽故仔聽到咁上下，想停我就停，因為我咩都唔係，我做出嚟嘅嘢都未必有用。」
曾自視為「樹窿」要回應他人的求救，含蓄承認自己其實也過得痛苦，遂決定與香港保持一段舒服的距離，以畫作橋記錯港人的故事。（受訪者提供相片）
承認自己過得好
在收集芸芸的離散故事、香港人述說的故事中，含蓄觀察到，沒有人過得好。
「要承認自己過得好很難，即係嗰個人未必過得唔好，但係要喺一個咁樣嘅困境，去話畀人聽我過得好係好難。一嚟會令身邊嘅人有壓力，二嚟係你唔知道自己係咪真係過得好，定係只係無 choice 嘅情況下嘅最好呢？」
去年起，含蓄決定開始承認自己過得很好。他說藝術圈子經常有個口頭禪，說自己過得不好，因為「呻窮」會有人找你工作，但當長期保持這種狀態，久而久之習慣了，含蓄覺得影響了自己，不知道自己在追逐甚麼。而旅居好一段日子後，他學會找到屬於自己的生活節奏，一個令他滿足眼前自己過得好的節奏。
「而家呢一刻，我覺得我過得好好，每一日自然醒，係我人生自豪嚟㗎，我同老婆一齊做緊我哋想做嘅嘢，又 afford 到自己生活，但係我都有求嘅，展覽開始咗，我都會希望啲畫賣得好囉。因為啲畫賣唔好，我就要去諗啲畫擺喺邊啦咁，然後冇收入就要諗點樣交租啦，每個人都會諗呢啲啦，係咪？」
年初，含蓄與太太入鄉隨俗到神社參拜，寫下願望，含蓄所求的是：健康、自在。（受訪者提供相片）
「掉下的倒下的就拿來種花」
話雖如此，含蓄後來補上一句：「我好似好容易依附住一啲人哋嘅期望，但係其實我咩都唔係嘅，但係如果嗰個地方有嘢需要我，然後我又有用喇，我就會去做囉。」就像他年初在倫敦設展時，看見在英國各處的港人特意搭火車、搭飛機去看他的展覽，一個二個看得眼泛淚光，令他動容。此情此景也鼓勵了場地的港人老闆，決定繼續經營本來虧損甚巨的畫廊，因為這個展覽提醒了他當初辦畫廊的遠景。
年初，含蓄在倫敦設展，吸引在英港人特意前來。人潮間，含蓄尤其記得一名記者對他說，她以為再沒有人會討論離散港人這件事了。（受訪者提供相片）
正在中環咖啡廳舉行的展覽，一入門口掛在左邊牆上角落，有幅作品名叫《希望》，是含蓄為回應作品《覺醒》而畫。《覺醒》中，數十個矇眼的人中，僅有一個面具人脫下矇眼的紅色布條，清醒地活着，而《希望》就是一個面具人在為地上眾多紅色布條上的花苗澆水，該畫描述為「掉下的倒下的就拿來種花，種漂亮的花。」
作品《覺醒》，描述寫道：「我要繼續欺騙自己，還是花光心力逆流活下去？」
狂風，無疑將人和樹都吹得東倒西歪，然而，有誰又會知道種子會撒在何方，長出怎樣的果實。也許就應如抱樹者，努力存活。
最右方的畫作《希望》中，面具人為紅色布條上的花苗澆水，「掉下的倒下的就拿來種花，種漂亮的花。」
《抱樹者》 Rooted in Embrace
日期: 30/5 -29/6
開放時間: 11:00 am – 8:00 pm
地點：SHOUT Gallery，中環安蘭街 9 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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