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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朗彥 : 放監後已從一種不自由轉移進另一種形式的不自由
已經有不少朋友知道,4月12日早上,我已經服畢警總案的7個月刑期,從喜靈洲懲教所釋放到中環碼頭,亦即是,從一種不自由轉移進另一種形式的不自由。

獲釋之前,我有寫信給戰友,已預期今次坐監像搭上了《那夜凌晨》裡的紅van,穿過隧道,霎時間認識的人就都不見了。鐵欄內外大家都知道更多人被抓,在公共新聞的視線以外,身邊也有不少人選擇離開香港。中學時代的老師寫信給我,說就在我被困的這段期間,已有至少10位同事選擇移民,好多位我十年前就坐在他們任教的課室裡。所以我想,這大概不獨是政治前線上的處境,而是很多一般香港人周遭都有發生的故事。

然後就是,我用了兩天時間從這架紅van「落車」,真切地感受和接受這劇烈變化的氣氛,再看看電話𥚃也震盪過的社交通訊apps:就在幾個月前,有些群組依然熱絡;幾個月後,有些id已經不再對應一個現實中的真人。

我其實沒有信心和底氣寫這種「出獄感言」什麼的,戰友都告訴我,牢外很多人處於高壓的恐懼,反而剛出獄的我,有種格格不入的積極。所以我真的沒寫作的頭緒,怕寫出不體貼這幾個月來在承受的人的話。不過總之我是下筆了,始終覺得,在新的時代型勢下,隨便伸出的手也可能可以捉緊某個需要扶持的人,總好過翹起雙臂。

每個坐監的人,刑期長短都好,他都是在過一種暫時的時間。出入過監獄的人一定明白,「自由人」過的是另一種維度的時間,就連時分秒都像有種截然不同的量計方式,「自由人」可以隨意浪擲光陰、也可以細心籌劃未來,但不會有任何感覺的波灡。而坐監的人,渡過的前一天和後一天,近乎沒有差別,他只能專注眼下的今天,但今天不會為他累積到任何事物,他渡過的日月不會令他的生命更豐厚。

這應該是監禁最痛苦的所在,監禁是非暴力且慢性的生命磨蝕。坐監不忙,就忙著在心中跟這種消耗戰鬥。慶幸的是,三年前東北立會案的入獄,令我可以很快調整過來,我將坐牢就當成是包住宿的「文康體藝培訓camp」:我把最多的工餘時間全用在閱書讀報、畫鉛筆素描、跑步打籃球(to whom it may concern:我今次減左大概12kg)。我到球場上的第一個月,腿完全跑不動,大概五分鐘就累到面容扭曲,那時真的想過,何必要勉強做令自己挫敗的事呢。好在,後來撐過去了,就感到付出過的已經不知不覺地疊加起來了。

就算我無法從監獄帶走任何東西,就算原本屬於我的時間和計劃每一毫秒都在被剶奪,至少有些事他們是拿不走的,是可以透過堅持,去左右成果的。

我知道要改變這個城市不會是一樣的,但坐完出來,拍拍膝膊摸摸手腳,無穿無爛,好似又可以再堅持一回。差不多倒下去時,咬緊牙關,又發現自己已經在跑下一個lap。不敢說與這裡共命運存亡,後末日色調的2021年,有誰能許諾勇敢一世呢,但隨著日照升起,只要試著再努力那一天就夠了(對,夜裡邊寫信邊聽收音機,常期待播黃妍的〈天光前〉)

總之,請大家,唔洗天光前起身,但天光就好起身,用好每一日,珍惜會流動的時間,在你離開床鋪前一兩小時,獄中手足肯定已經擠進那凝結了的果凍狀時間,去面對他們自己的課題。
Good1Bad0
2021/04/14, 6:31:05 晚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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