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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會專題:自己手足自己救
https://hk.news.appledaily.com/local/daily/article/20191018/20789116

社會專題:自己手足自己救



逆權運動6月至今,警方已拘捕超過2,000人,被捕者遭制服後仍被打至頭破血流的警暴場面,令支持以武制暴的抗爭者越來越多。「和勇不分」各司其職,由文宣到示威現場有義務急救員、滅煙隊、火魔法師等等,更陸續出現「救手足」、「鶳」等情況,周日旺角示威者凌空飛腳踢警、救回手足的片段,更被網民視為「教材」,年輕人甘願冒上被捕風險,衝向警方速龍小隊勇救被捕手足,他們坦言當下十分驚惶,但對比自身恐懼,他們更害怕失去手足,香港會失去這一代人,因為香港人已不能再承受年輕人一個個被政權蠶食。

記者:龔蕙芝 林穎嵐 徐雲庭 周子惇


在尖沙嘴勇救手足的強仔坦言懼怕,但他不能承受眼前年輕人被捕失去前途。
周子惇攝

暴政下無底線 斯文社工「進化」

「其實胡椒彈槍,我哋唔係未食過,知道個痛楚有幾大……但你唔救,佢就一定俾人拉㗎喇」。曾在一次示威中勇救手足的衝衝子強仔憶述,當時有速龍小隊擎槍追捕示威者,其中一人被警員制服,本來與手足已跑離現場的強仔,聽到友人大叫「救人」,強仔不理或有中槍風險,二人電光石火間回身撞開警員,並拾起棍狀物亂揮,最後所有手足成功逃脫。

強仔直言該次救人經歷,早在腦海預演無數次,「同手足傾偈,每次見到有人被捕,我哋都好心痛」,故當眼前真的有手足被捕時,他們毫不猶豫。他直言這些想法在雨傘運動絕不會出現,「(以前)係唔會有暴力㗎喎,傘運放催淚彈係走㗎嘛,冇人諗過會執返丟返轉頭」。反之前線現已分工為結界師(設置路障)、滅煙隊(撲熄催淚彈)和火魔法師(投擲汽油彈)等,強仔亦隨社運發展進化成勇武前線。


滿身傷痕 竟遭父母篤灰

以進化來形容強仔絕不為過,他曾為外展服務的社工,接觸最多邊青,「就係勸導佢哋唔好暴力呀,要用溝通解決問題呀咁樣」。現為衝衝子的他苦笑,仍相信從大學學到的知識理論,溝通是解決問題方法,然而政權逼他一步步放下底線。

由7.1衝破心理掙扎衝入立法會大樓開始,強仔由和理非一步一步越企越前,由傳物資、搬路障、設傘陣抵抗,一直用大眾眼下的方式與極權抗爭,「8月之前係完全冇反擊、救人嘅concept(概念)」。直至7.21元朗恐襲,當時身在上環抵抗克警的強仔,事後才知元朗出事,此後他認為對抗手段卑劣的政權,必須放下底線,包括從警員手中救手足、私了藍絲施襲者等,「點解個民憤越嚟越高,係你做嘅嘢越嚟越離譜吖嘛」。

身形精悍、說話斯文的強仔全情投入這場社運,每周僅有一天假期都會出去示威,每次出門都當是最後一次,「(警方)用到真槍實彈嘅時候,你預咗隨時冇命」。無數次和警方衝突致滿身傷痕,一邊說一邊咳,咳嗽已持續逾月,「吸得(催淚)煙多」。惟父母卻沒心痛他,反透過警方WhatsApp熱線舉報他,由親戚口中得知事件後,他再沒與父母對話,幸至今未有警上門拉人,「好心淡,我係你個仔,如果我被捕會俾人打到飛起,你哋真係唔關心?」

在外抗爭或在家休息,強仔都處精神緊張狀態,甚至有抑鬱情緒,夜夜失眠,腦海出現自己被捕或遭警虐打畫面,但他漠不關心自身狀況,反而不斷提着心痛年輕人犧牲前途勇於抗爭。記者提醒,他也不過20歲出頭,「有個小朋友得12歲咋,佢着住件小童黃色雨褸,點解佢要去做滅火隊、救催淚彈呢?」強仔念念不忘在前線遇到那個蒙着面的12歲小孩,為了一個個比他年輕手足,他堅決不退,「我冇底線,只要有人肯同我一齊去,我就會去」。


W擔心被捕者會遭虐打甚至死於非命,這是他敢於衝前救人的動力。

大學生:出嚟嘅都係屋企人

同樣因7.21元朗恐襲而決心穿上Black Bloc、戴上full gear的20歲大學生W,也曾勇救手足。他憶述一次警方清場時與其他衝衝子殿後撤退,「有一個手足就俾其中一個警察捉到,跟住我哋幾個人一齊衝上去,撞開咗個警察,成功救到」。混亂間他忘記了拉扯的是手足還是警察,只記得當時腎上腺素急升,「係好驚,但我更加驚失去手足」。


「驚佢哋被捉走變浮屍」

救人不會次次成功,另一次失敗的畫面,W仍歷歷在目。當時在黃大仙逾50名防暴突然衝出龍翔道拘捕示威者,W和同伴終無法救回被按在地上的五名手足,他擔心被捕者會遭虐打,「我更加驚過幾日聽到呢個人浮屍水面」,說時W口有點震。

出身小康家庭,W父母是知識分子,同樣支持逆權運動,早於傘運已啟蒙他去了解政治,「係媽咪帶我去金鐘」。至反送中,家人也知悉他越企越前做衝衝子,「家人所謂嘅深黃,可能大家會覺得好幸福,但我每次出去之前,都會見到媽咪喺度喊」。一次他不忍母親擔心,輕裝外出做個和理非,但更多時候,他無法違背自己意願,「我好錫屋企人,但𠵱家走得出嚟(抗爭)嘅,都係屋企人。」說起父母,他多次落淚哽咽,但他更想保護外面的「屋企人」。

W更曾私了暴力藍絲,「佢無啦啦捉住個手足,我哋叫佢放手,佢都唔肯」。一個自小品學兼優的大學生,第一次私了打人,「其實我哋同被私了嘅人並無私怨,我唔明點解,我哋會俾呢個政權逼到要傷害對方,而唔係呢個政權出嚟承擔呢個責任」。

德國哲學家尼采說過:「當與惡龍糾纏過久,自身也會成為惡龍。」W深信同路人為性本善,即時有所謂的復仇心,也只是抗爭的動力,保護其他手足才是目的,「唔好俾仇恨支配,如果唔係我哋會變到同佢哋一樣」。他仍深信會有「煲底見」的一天。

一心畢業後投身教育界的W,知道如果這次失敗,會面臨大量清算,「可能會冇咗通識科,甚至再冇三權分立」。所以他今天站在前線保護手足,之後都會站在後方教育下一代,「到我老咗嘅時候,都會有新一代肯企出嚟」。


患克隆氏症的Media瘦至「皮包骨」,8.11被捕後更卧床休養至今。徐雲庭攝

88磅罕病男變「滅煙師」

患罕見腸道疾病克隆氏症的抗爭者Media,堅持在前線擔任滅煙小隊保護手足,早前卻不幸被捕,警員制服他時把其肋骨壓至骨折,又以膝狂鋤大腿及猛踢臉部,他被踢至眼鏡飛脫,鼻樑嚴重紅腫至擋住視線,傷痕纍纍,更遭送往「魔鬼囚室」新屋嶺扣留中心,拖延逾六小時才送院,至今卧床休養兩個月,更隨時被控非法集結罪。惟他無悔稱:「每個被捕嘅人都有佢哋嘅故事,我唔信只有我背後係咁苦,但就算代價咁大,點解仲要行出嚟?因為我哋想守住香港嘅未來。」

31歲的Media自7月參與反送中運動,10多歲證實患克隆氏症的他身體虛弱,高1.75米僅88磅,多次因腸道發炎需做割腸手術,但術後數月仍走到最前線。8月11日晚,他在美麗華商場外彌敦道與數百名勇武派設路障,他負責撲滅催淚彈,之後感難以呼吸,便跨過馬路石壆欲離開,卻被數名速龍小隊成員追捕,「打咗幾棍我就瞓低咗,有三個騎喺我身上,撳我塊面落地嗰陣,用腳踢落我塊面,想踢甩我面罩、口罩、眼罩同頭盔」。

「嗰刻我應該已經斷咗肋骨」。他被反手套上索帶及命令坐起身,遭警用膝鋤大髀,逼他蹲在路邊等近兩小時。他多次表明患長期病需送院治理,但沒人理會,警員更罵他是垃圾、廢青和暴徒,「又不停問我哋係咪收咗錢」。


被捕後休養 痛恨未能上前線

他於深夜與數十名被捕者遭送往新屋嶺,「好荒蕪,個倉好多蟲同蜘蛛網,得入口有一至兩盞燈,好暗」。倉內得一張石屎床及廁所,其間不時被警拍臉及恐嚇。因倉內沒燈,「根本睇唔到(口供紙內容)就要簽名」。影相打指模後,更發現同倉三名女手足失蹤。他於凌晨才被送到急症室,醫生問傷勢起因時,三名警員在旁監視,故他謊稱自己整親,「驚講錯嘢佢哋之後唔知點對我」。卧床休養時他連呼吸都感痛楚,亦感暈眩,未能上班,至今未康復。

「我𠵱家唯一後悔嘅係,點解咁蠢俾人拉到?我後悔𠵱家落唔到前線,要交畀其他手足」。他淚流滿面說現只能當冷氣軍師,在直播見有人中催淚彈,「就諗點解我唔喺佢身邊幫佢?我喺現場會唔會幫到少少手?」惟即使時光倒流,他仍會上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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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ood0Bad0
2019/10/18, 8:28:46 早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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