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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變勇 「是政權，逼我進化」
https://hk.news.appledaily.com/local/daily/article/20191009/20783511
和變勇
「是政權，逼我進化」
和理非港人連月來以腳步和平表達訴求。
【官逼民反】
早在反送中運動剛開始的6月，李先生（化名）與陳小姐（化名）已參與其中，他們均表示自己是和理非信徒。百日過後，他們已變成前線勇武，甚至已衝破人命傷亡這條底線，這種改變並非出於自願，是政府逼成的。
記者︰趙曉彤
攝影：梁志永 易仰民
相關新聞：人權組織轟警濫權不尊重
原本害怕犯規犯法的李先生（化名），經歷多次遊行後，變得越來越勇武。
最初怕犯法 現在不怕死
李先生在6.12清晨的金鐘，思考了很久，到底要不要從行人路走出馬路，因為雙腳一踏足馬路，就犯法了。當時，有人呼籲佔領夏慤道，而在添馬公園留守了一夜的李先生，雖然願意站出來保護香港，但之前一夜金鐘站的警察搜身，他很害怕，整夜在金鐘也害怕得不敢入睡。6月的李先生，表示自己偏好和平，有點抗拒激烈抗爭，雖然他理解勇武的行動，但他只會參與合法遊行或帶物資到現場。
再遇李先生，是9月尾，他如6月一樣斯文有禮，像是學校裏的模範生，記者問他是否從小到大都很守規矩，他點頭，說自己是父母師長眼中的乖乖仔，很怕犯規。中學時，他曾受校園欺凌，默默忍耐，捱了過去。
9月尾的李先生，說自己仍是一個和理非，會到前線搬鐵馬、搬磚頭、滅催淚煙，所有技能都是看見人做，自己從旁學習怎樣做。第一次滅煙，他一個人帶了一支水，看準催淚煙落下的位置，跑上前淋水。成功了。他又再研究如何用蒸魚碟等方式滅煙。他說，和理非的光譜很闊，所以他參與私了，踢了「藍絲廢老」兩腳，仍說自己是和理非。
衝破心理關口 面對防暴不懼
那是一個拿着刀的老人，先到他住處附近的連儂牆用刀刮走文宣，再持刀衝向街坊，他和街坊嚇得後退了，但瞬即上前制服老人，他踢走老人手上的刀，再踢對方兩腳。曾經，他覺得私了不太好，但自從7.21元朗恐襲，他認為警察已不會再保護市民，市民只能靠自己，私了是正確的。那天私了老人，他說那少少的武力對待，是要對方知道「他有權把意見貼在連儂牆，但不可以摧毀，也不可以拿刀試圖攻擊任何人。」
他說，自己已打算向勇武方向進化，愛與和平的心理關口固然要跨過，但最大難關是要面對恐懼，如何面對防暴警察而不懼，如何面對刑責，「例如我搬磚、搬鐵馬，刑責和掟汽油彈不一樣」。
其實，在7.27元朗遊行時，他所恐懼的，仍僅僅是「是否要犯法」。那天的遊行沒有不反對通知書，他來到了元朗，很是猶豫，「參與遊行就是犯法，會不會被捕？」但早在7.1清晨，他其實已被迫突破了一個心理關口。「有人可以搬鐵馬嗎？」馬路上的示威者大喊，他上前幫忙，示威者便教他如何用索帶紮鐵馬。他把三角鐵馬陣搬到防暴警察前，在第一排面對防暴警察。他害怕得雙手顫抖，怕警察下一秒就越過鐵馬逮捕他。他只覺得不能離開。
7.1後，他又回到和理非狀態，只參與合法活動。直至7.21和平遊行回家後，從電視看見白衣人無差別攻擊途人，翌日警方卻以「只是遲了39分鐘」回應，他深感警方如何視人命如草芥。他一直認為「遊行示威」的規矩，是只要有足夠人數，政府就會回應民意，如反23條、反國教。然而，政府沒有遵守規則，200萬人上街也不撤回送中條例。此刻，警察也沒有緊守保護市民的職責，「為何我還要按照他們定立的遊戲規則來進行這場抗爭？」
7.27元朗遊行後，他不再有犯法與否的顧慮。有了勇氣面對防暴警察，他開始學習搬鐵馬、紮鐵馬、搬磚、碎磚、滅煙。本來是想在前線協助，為勇武示威者節省體力，但當看見勇武因被捕和受傷而越來越少人，他就希望可以進化為勇武，填補空缺。
他表示，政權一日不回應示威者的訴求，示威者的武力只會不斷提升，但不認為示威者是暴徒，因為暴徒是以暴力爭取不合理的東西，而五大訴求是合理的，所追求的是一個更公義、更民主的社會。記者問他對武力的使用可有底線？「我想是生命。」他認為任何示威者都不希望有人命傷亡，包括警察的生命。
只是，10月初，他向記者表示，他已不再有這條人命傷亡的底線，而他已變成勇武，會反擊，會用「火魔法」。日積月累的警察濫用武力及死不認錯的態度，早已令他無法容忍，而十．一警察近距離射擊學生的一槍，徹底粉碎了他的和平底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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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小姐（化名）認為和理非抗爭在香港只能作為手段而非信念，因為香港不再是一個接近公義的社會。
政府不義 公民抗命失效
記者6月遇見陳小姐，感覺她是一個非常忠實的和理非信徒，對公民抗命理念解釋得頭頭是道，對甘地的故事倒背如流。她說，自己早在佔中三子宣揚和平佔中理念時，已不斷閱讀公民抗命相關文章，認為在一個接近公義的社會裏，公民抗命是非常適合的抗爭手段。因此，五年前的9.28下午，仍是中學生的陳小姐在夏慤道遠距離捱過催淚煙，也曾留守佔領現場，而6月參與反送中運動，也是為了延續愛與和平的傘運精神，希望爭取一個擁有真正民主自由的社會。
雖然她理解2016年魚蛋革命的示威者所為，但當時卻認為和平抗爭的感召力更大，甚至認為和平抗爭如遇政府暴力鎮壓，會更凸顯政權不公義。6月，她表示示威者其實無法憑武力戰勝擁有精良武器的軍隊或警察，只有憑理據抗爭，才能獲勝。她還認為自己如犯法被捕，不應反抗，因為被捕是公民抗命的重要一環，會有更大的道德感召力。她相信：「不需要用很武力的方法表達訴求。」
9月再見陳小姐，她說，自己算是勇武了，會站在前線掟雜物阻止防暴警察推進，會為救手足而與警察有肢體衝突，有一次，警察拉着她的背包，警棍一棍棍落在她的背部，她反抗，其他示威者協助她成功逃走。
她的第一次轉變，是在7.1立法會外。她原本只打算帶物資來，來到了，示威者卻在討論是否要在晚上衝擊立法會。她參與了討論。現場投票時，有人問她：「其實你所謂的和理非已用了這麼多年，有用嗎？」那夜，示威者進入立法會後，她怕打算長期留守的示威者沒有頭盔、食物等，就來來回回地把物資運進去。
那夜過後，她把長髮剪短，因為非常害怕被捕。她不斷問，自己是否越過了和理非底線？她沒有破壞死物，但在現場支援也算是幫兇。反覆思考，她認為當日的行動是重奪屬於人民的議會，有象徵意義，仍屬理性，僅對物件暴力，她認為是仍可接受的「非暴力」。
此後，她成為了「前線和理非」，會幫忙設路障和通風報訊。直至7.21那夜，防暴警察在濃濃的催淚煙裏推進，她轉身逃跑，看見一個示威者被警察按在地下，嚇得不斷尖叫，無法說出名字，她很震撼，覺得要救對方，但她逃走了。回憶這幕，陳小姐哽咽，「就是因為你發現原來你甚麼都做不到，下一次，你會跟自己說，你不能再讓這些事發生。」
勇武因被捕和受傷而越來越少人，有人希望可以進化為勇武，填補空缺。
香港不再公義 抗命信念改變
她無法接受人民抗爭是因為現行制度不公義、無法保護人民，但最後被捕、受懲罰的，卻是年輕示威者。而她一直爭取言論自由，但差一點，她已失去行動自由。
此後，她會掟雜物以拖延防暴警推進，「在現場不會那麼理性，拿起甚麼都掟，但我沒有掟過磚和火，因為真是覺得很危險，見過掟中人」。
仍是7.21那夜，逃亡回家，她看見元朗恐襲的新聞，深深感受到「原來警察信不過，一直信任的制度信不過，我會接受直接抗爭，因為執法者已沒有正當性」。她認為反送中抗爭是要和勇合流，但和理非只能是一種手段，以獲得全球更多關注和認同，但已不再是她的抗命信念了。現時香港已不再是一個接近公義的社會，她對政府已失去信任。她也絕對會反抗警方的拘捕，因為現行制度已無法再保護市民。
記者問她，可會覺得是政權逼自己變勇武？「會啊。」她立時回答，「因為是政府自己摧毀了人民對它的信任」。
當她放棄和理非界線，決定勇武抗爭，她已不再考慮後果有多嚴重，她的最大擔心只有香港會變成怎樣。她預期自己會受傷或死亡，或送中坐牢，但認為今日所做的事，如果可以令下一代接近民主，「我不敢說值不值得，但我願意這樣做，因為真是很想這個地方變得更好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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