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蘋人誌：回歸不是一場收購 吳明德


吳明德任職銀行近40年，對經濟金融體系有獨到見解，因此經常受邀作專業分析。

吳明德的抑鬱症病歷超過十年。他說，有要求及善心的人，容易患上抑鬱症，何君堯之流，是不會有抑鬱症的，有的只是躁狂症。

由銀行家轉身經濟系教授的吳明德，來到白衣人恐襲市民的九反之地元朗，站在示威年輕人與咄咄進逼的防暴警察中間。這種做「架兩」場面，對於吳明德來說，相信一點不會害怕。比現場「學生哥」還要年少的時候，他已是一個「帶住二十幾條𡃁」的黑社會小混混，更在一次伏擊中，被牛肉刀破肺，算是從鬼門關死過翻生的人物。

去年開始，吳明德以其豐富的金融操作經驗，切入時事分析的風格，一下子，成為網媒搶手的評論嘉賓。

頻頻對中港的金融操作進行「起底」，坦言「唔怕死」的吳明德說：「我61歲死，同91歲死，係冇分別嘅。你咁諗，就可以好大膽。你𠵱家班後生仔，都係視死如歸之嘛。」

撰文：黎加路
攝影：朱永倫

生肖屬雞、踏入「登陸」之年的吳明德，在反送中運動沸沸揚揚之際，向媒體爆料謂，香港庫房的巨額外匯儲備經已被人偷龍轉鳳。

「咁我哋點樣俾佢偷呢？就係舊年中秋節前一天嘅禮拜四夜晚十點九，我呢，舊年喺8月每日都㩒金管局嘅網頁。嗰晚突然間出咗個消息，令我擔心嘅就係，佢話中國人民銀行可以透過𠵱家債券平台操作，可以發行短期嘅票據。咁，十點九將近十一點至發，即係靜雞雞囉。」

這番判斷，出自吳明德的口，自然有足夠的份量。他在美國銀行（亞洲）工作20年，由低層進升至副總裁；2006年，負責統籌建設銀行收購香港美國銀行的工作，並以建行（亞洲）副總裁的位置，為建行工作了十年，至年前始離任。


雖然哥哥吳明欽已去世多時，但何俊仁等一眾民主派元老與吳明德仍保持密切關係。


被偷走的那千億

吳明德解釋稱，以往真金白銀換港紙的交易，現在「畀一張1,000億元嘅人民幣票據你，你來投資我嘅人民幣囉，三個月到一年。」他指出，這種人民幣票據投資的要求，「邊到你唔制吖，你係乜水呀。」

「櫃桶唔係即時少咗一千億等值嘅港元，等值嘅美金。」吳明德說，「咁唔係即是喺香港嘅庫房偷咗啲美金走囉。」

身為浸會大學經濟系特邀副教授，吳明德在網媒「開咪」時，不喜歡講理論，認為「要用近地氣嘅例子，一套佢哋明嘅方法話畀佢哋聽。」講到誰偷走了我的美元，他會話鋒一轉，「佢哋儲埋啲美元，喺國內嘅中央銀行自己用囉。邊個叫『自己用』呀，最尊貴嗰9,000萬黨員用囉，13億人係冇得用囉。」「9,000萬共產黨都仲要分，8,000萬係窮嘅，1,000萬係富貴嘅，只有呢1,000萬富貴嘅可以用。」

每個星期都要到內地分校授課的吳教授，開玩笑說，「𠵱家我入大陸，你拉我都冇所謂，因為我已經話咗畀黎智英、李柱銘，同埋何俊仁聽，如果佢哋拉我呢，聽日就會即刻放番我。」

自小在長沙灣街頭長大、江湖智慧不缺的教授解釋謂，「點解呢，因為我會同佢講，你唔使好似對林榮基咁對我，你快啲叫央視攝製隊嚟，畀份稿我，我會對住照讀，我仲會加埋：你所有唔鍾意嘅嘢，都係黎智英、李柱銘同何俊仁教我講嘅。」

吳明德笑說，被「拖落水」的人聽罷，也表示「咁得㗎嘞，我明㗎嘞。」

吳明德跟何俊仁稔熟，是因為對上的三哥吳明欽的關係。每年6月，吳明欽的忌日，何俊仁與民主派元老都會與吳明欽的家人聚會。1992年，被譽為政壇明日之星，港同盟（民主黨前身）創黨人之一的吳明欽，因血癌逝世，享年37歲，遺下太太及一對年幼子女。

「80年代，佢由85年開始選區議會，到92年三料議員嘅時候，我係佢嘅親密戰友。」與哥哥相差一歲的吳明德回憶稱。

事實上，吳明德的一條命及其後的人生，可以說是這位三哥撿回來的。


吳明德雖然沒有從政，但亦積極於不同媒體上分析金融與政治局勢的發展。


斬傷後重踏正軌

上世紀70年代，二人一同就讀九龍工業中學。吳明欽是學校的模範生，而他卻加入黑社會，在校內聯群結黨的壞孩子。吳明德清楚記得，1975年8月7日晚上10時半，逛完廟街大笪地，回家時，被十數名持牛肉刀的對家伏擊，身中數刀，其中一刀傷及肺部。他突圍乘的士前往醫院求救，怎料醫生好似慢郎中，沒有優先為他搶救。他估計，那個年代，「飛仔開片」是常有的事，不會有人同情。幸好趕到醫院的明欽，見狀即刻至電校長求助。洋校長來到醫院，院方始為他施救。

經此一劫，躺在醫院的吳明德決定浪子回頭。三哥明欽未幾以優異的會考成績，順利進入中文大學修讀哲學、歷史。讀書不差的吳明德，其後也進入浸會學院修讀經濟。他原本打算放棄這個升學機會，早點出社會工作，支持家中經濟。因為父親過身，大哥及二哥小學畢業已要賺錢養家，他對下還有三個弟妹。吳明德說，最後還是三哥勸服他，無論如何，都要完成浸會學院的學業。

「我哋細個，係一條褲兩個人着，一齊去剪線頭。」吳明德記得與三哥在工廠當非法童工的往事，「67年暴動嘅時候就返工廠，喺後樓梯剪線頭。每日晏晝三點鐘，有個阿伯擔住擔挑賣紅豆粥、麥米粥，一毫子一碗。咁兩兄弟喺到計，食一碗好定食兩碗好呢，結果次次都係食一碗，兩個人食。因為剪一打線頭都係一毫子，食兩碗粥就要兩毫子。」

就像不少早期新移民一樣，1961年初夏，吳明德四歲的時候，母親帶着他們四兄弟，離開汕頭市家鄉，經廣州落澳門，然後搭蛇船偷渡香港，跟在香港的爸爸團聚，一家人在長沙灣邨安頓下來，孕育着一代香港人的故事。

三哥明欽中大畢業後，在屯門佛教沈香林紀念中學，與民主派同路人李永達合教一科書。85年在同區大興邨出選區議員，一舉擊敗盤踞已久的鄉事派候選人，翌年再贏得區域市政局議席，至91年循新界西選區，成為第一位晉身殖民地立法局的民主派議員，也是香港第一位因拒絕黑社會賄賂，而遭襲擊受傷的議員。


現任經濟系教授的吳明德，學生時期原來曾是黑社會小混混。


抑鬱過來人 參與北斗星外展

對於三哥的突然病逝，吳明德抑鬱了一段時期。他拒絕了民主派游說他代兄出選的鼓勵。除了當時家族的生計考慮之外，他說，「佢嗰時同傳媒嘅關係好好，亦都得到十八區嘅議員支持，深耕細作，佢天生係呢啲人嚟嘅。俾人媽老母，佢係冇反應嘅，我少少被人得罪都有反應嘅。」

吳明德投身銀行界，一做36年。講起最後在建行做到「爆煲」，患上疲怠抑鬱症。他慨嘆，「06年賣咗畀建行，被委任做收購合併嘅總指揮，轉咗去建行。當時建行董事長嚟香港，要求我哋留港建港，留低幫助佢哋做好建行；買你哋美國銀行，都係想你哋嘅人才教我地箒。咁，我唔會懷疑佢呢個態度，只不過後來呢，執行官員佢自己升職去咗做證監，落嚟嘅官員同佢扭曲晒。因為，（佢哋覺得）你行我嗰套啦，點解要我行你個套。」

吳明德說，「唔似美國銀行，可以由底向上升到最高管理層。我響建行十年，去到中層我就見到有一塊玻璃天花，你可以望到，但係你上唔到，因為你冇入黨。咁佢咪派啲黨員落嚟囉。佢哋要由細培養，所以CY嗰啲由細喺英國80年代就加入咗做地下黨員，只不過佢唔認之嘛，但我哋會知道。」

部署人生下半場，吳明德趁在職時，回母校浸會大學修讀博士學位。他說：「我寫嘅論文係講點解共產主義國家嘅機構國企去買啲民企，然後引至員工有三到四成咁走呢。我去查埋ICBC買華比，招商買永隆。」吳明德風趣地認為：「市場經濟係黃絲，國企買咗你，之後係藍絲，唔准話大嘅冇能力，你頂唔順，咪要走囉。」

吳明德也不否認香港回歸中國，有點像國企收購，但他說，「不過咁喎，香港畀佢收購，英國喺聯合國嘅登記，係話英國人我撤退，你收回係2047喎，然後中間呢五十年不變，你唔郁佢，係過渡期，咁即係話呢段時間係香港人自己作主嘅。但係呢，佢就忍唔住手。大陸嘅諗法係我收購咗你，將來都係我哋嘅人，點解你唔畀我早啲上床。」

反送中運動開始後，不少年輕人都患上抑鬱症，有些更結束了生命。吳明德說自己十年來都有抑鬱症，現在也要服些少藥，所以好理解他們的處境。大學時代已經參加協助邊緣青少年的北斗星外展工作，吳明德在運動之初，主動將自己的電話號碼放到互聯網，希望因時勢而抑鬱的年輕人可以找他。他說，事後收到二十多個來電，但主要是家長們的諮詢。

吳明德約記者在維多利亞公園涼亭接受訪攝。他回憶起，89年八號風球，狂風大雨，與三哥在這場參加聲援北京學生運動的集會，那一地的泥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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